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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戰陣中殺你,就刺殺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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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戰陣中殺你,就刺殺你!

黃瑛都追殺出十裏之外, 終於搞明白上當了。

“王八蛋,竟然騙我!”她罵了一句,然後立刻定下了新的目標。

黃瑛都大聲下令道:“我們殺去襄平!刀琰一定在襄平!”

襄平是遼東郡的治所,聽說是個堅城, 刀琰多半會逃回襄平城死守。

黃瑛都厲聲道:“一定要趕在刀琰回到襄平之前奪了襄平城!”

千餘騎兵大聲應著, 充滿了信心, 他們一人三馬, 追上刀琰簡直輕而易舉。

“向東!去襄平!”黃瑛都握緊了彎刀,厲聲下令。

馬蹄聲中, 千餘騎大呼小叫向東而去。

襄平城。

一群憲國百姓悠悠坐在地上曬著太陽, 雖然氣溫開始回升,白日裏更有春天的感覺, 但是日夜溫差太大,遼東郡想要春耕至少要等到月底溫度全面上升才行。

一個憲國老漢在陽光下懶洋洋地瞇著眼睛, 慢悠悠道:“你們說, 陛下多久才能殺了胡妖女?”

附近的一個憲國人大笑:“我猜要三個月,打仗嘛,沒有三個月怎麽會分出勝負。”

其餘憲國人紛紛搖頭:“怎麽可能, 若是三個月,這地還種不種了?依我說,頂多半個月就會分出勝負,到時候正好月底或者下月初,趕上種地的時間。”

另一個憲國人樂呵呵地聽著, 什麽時候打完仗關他P事?他只關心家裏的人是不是能夠升官發財。

他喃喃地道:“這許多人打胡妖女,一定會贏, 我家大兒若是當了官老爺,我還種什麽地?”

附近有婦人聽見了, 大聲附和:“不錯,若是我相公當了大官,我們就是官家了,買幾千畝地收租子,誰還種地啊。”

周圍的人立刻興奮了,大聲討論著美好未來。

憲國只有幾百萬人口,刀琰瘋狂地征兵六十萬,這是將適齡男女盡數征入了軍中,家家戶戶都有人從軍。

有一個老婦人滿臉通紅,大聲道:“我兒子一定可以砍下了胡妖女的腦袋,然後封駙馬!”

她傲然看著四周只是期待子女當個小官的街坊鄰居,大聲道:“我兒子長得英俊,又聰明又能幹,這個世上除了皇帝,誰還能配得上他。”

一個百姓大聲道:“憑什麽你兒子當駙馬,我兒子就不行嗎?”

周圍的百姓哄笑,人人都是普通百姓,附近也沒有什麽官老爺,倒也不怎麽忌諱拿“皇帝”和“駙馬”開玩笑。

襄平城外的空地上有個營寨,有五千餘新征召的士卒正在訓練。

“若有退縮,後排殺前排!”口號聲響徹營地。

一群新兵面色猙獰,惡狠狠刺出手裏的木棍,其實一點點力氣都沒有用。

一個士卒見將領們不曾註意這個角落,低聲罵道:“多好的太陽啊,老子在家睡覺不好嗎?”

其餘士卒用力點頭,對朝廷不滿極了,憑什麽將他們強行征召從軍?只是大家都被強行征召了,沒道理自己站出來做出頭鳥。

另一個角落,一個士卒低聲道:“哎呀,第三排那娘兒們的屁股真是翹啊。”

附近的士卒聞聲望去,臉上立刻流露出了淫(蕩)的笑容。

幾個女士卒聽見了,心中憤怒,卻不敢言語,唯有在心中將這些男人罵了幾百遍。

一個將領悠然坐在案幾後,看著營寨內無數新兵訓練。

他雖然武藝不怎麽樣,但是只要看一眼這些新兵腳下軟綿綿的,就能知道這些新兵是在敷衍了事。

那將領並沒有管,他對刀琰瘋狂征兵六十萬的命令鄙夷極了。

刀琰率領三十萬大軍在遼河邊與胡輕侯會戰,另外三十萬大軍陸續集結,完全就是浪費民力。

在遼東何時需要有三十萬大軍才能擊破來自中原的軍隊?

胡輕侯從中原遠道而來,能夠有多少士卒?補給又怎麽辦?

若是他何須征召六十萬大軍,只需要六萬大軍就能將胡輕侯殺得片甲不留。

那將領冷笑著,舉起酒杯淺淺飲了一口,刀琰到底也是中原人,對遼東根本不了解。

“中原人。”他低聲罵了一句,滿是不屑,唯有在遼東的冰天雪地中長大的人才是真漢子,沒有經歷過嚴寒的中原人個個都是軟蛋。

營寨的門口,一個守門士卒望著遠處,笑道:“看,有騎兵回來了,一定是我軍獲勝了。”

其餘守門士卒懶洋洋地笑道:“哪有這麽快,此刻說不定還沒有與胡妖女見面呢。”

城門外千餘騎慢悠悠靠近,幾個守門士卒用力揮手示意。

遠遠地看不清騎兵的衣甲,只能看清騎兵身上蓬松的紙甲,但是這襄平城附近除了憲國騎兵還能是誰?

那千餘騎慢悠悠靠近,眼看只有十餘丈了,一個守門士卒忽然一怔,猛然尖叫:“那不是我們的人!我們的人沒有紙馬鎧!”

憲國的騎兵要麽是全鐵的重甲馬鎧,要麽就是沒有馬鎧,何時有紙馬鎧了?

其餘守門士卒臉色大變,對著騎兵厲聲叫道:“站住,你們是什麽人?”

“噗噗噗!”數支(弩)矢激射,幾個守門士卒慘叫倒下。

騎兵中,黃瑛都舉起了手臂,厲聲道:“殺!”

千餘騎齊聲大叫:“殺!”

營寨內,有士卒聽見了營站門口的慘叫聲,驚愕問道:“是不是有人慘叫?”

附近的士卒不以為然,道:“哪有人慘叫,是你聽錯了。”

營寨內到處都是嘹亮的口號,哪裏會有慘叫t聲。

那聽見聲響的士卒驚疑不定,四處張望。

忽然,馬蹄聲陡然大作,越來越急,越來越響。

眾人轉頭,卻見千餘騎長沖入了營寨,徑直向己方的方陣沖來。

無數士卒大聲喝罵:“停步!沒看見了有人嗎?”

黃瑛都手中彎刀揮舞,數個擋在馬前的憲國士卒人頭飛起,四周猛然爆發出無比巨大的叫嚷聲,卻聽不清在喊些什麽。

黃瑛都厲聲道:“殺光他們!”

千餘騎齊聲叫嚷:“殺光他們!”風一般沖進了憲國士卒之中,剎那間最靠近營寨大門的數百憲國士卒盡數被殺。

營地內無數人看著屠戮,齊聲大叫,再遲鈍的人都知道是黃國人殺過來了。

那坐在案幾後喝酒的將領臉色大變,手一松,就被砸落在地上:“不可能,不可能,絕不可能……”

有士卒扔下了手裏的細木棍,轉身就逃。

一個士卒看著遠處的殺戮,厲聲道:“敵人就在眼前,拿起刀劍,殺敵!”

其餘士卒有些猶豫,身為士卒,難道不該擊殺敵人嗎?

那勇敢的士卒厲聲道:“列陣,若有退縮,後排殺前排!”

一個士卒迎面跑過,被那勇敢的士卒一把扯住,厲聲道:“殺敵!殺敵!若有退縮,後排殺前排!”

那逃跑的士卒使勁甩開他的手臂,大聲道:“刀琰又不是遼東人,老子為什麽要為了刀琰拼命?”

四周無數猶豫的士卒瞬間不猶豫了,有士卒轉身就逃,嘴裏大聲道:“遼東人絕不為了外鄉人流血!”

另一個士卒邊跑邊叫:“兄弟們,不要為了外鄉人流血,刀琰當皇帝與胡妖女當皇帝沒有區別的。”

又是一個士卒幹脆地扔下了手裏的木棍,冷笑道:“刀琰是給了你吃的,還是給了你銀錢,你為何要為了刀琰賣命?”

另一個士卒呵斥道:“想要老子為了刀琰賣命,好歹要給老子一把刀啊,就這柴火棍怎麽拼命,這是想要老子送命嗎?”

那勇敢的士卒楞了許久,竟然越想越對,這遼東是遼東人的遼東,憑什麽聽一個外地人的?

“快逃啊!”那勇敢的士卒扔下手裏的棍子,比任何人跑得都要快。

有士卒到了營寨邊,奮力攀爬,臉上又是惶恐又是猙獰:“老子一定要逃出去!老子不能死!”

另一出營寨邊,數百人互相擠壓,誰都不曾攀爬上去,有士卒叫道:“互相配合!有人做人梯,有人在上面接應!”

話是沒錯,可惜誰保證第一個爬上去的人會老實接應下面的人,而不是逃走?

誰又能保證做人梯的人不會因為延誤了時機,被黃國人追上殺了?

數百人誰也不願意配合,只是奮力攀爬。

忽然,營寨的木柵欄傾斜倒下,數百人盡數摔倒,然後又大聲歡呼:“逃啊!”

襄平城內,有人驚愕地看著城門外,道:“那些人在幹什麽?”

眾人望去,卻見遠處無數士卒拼命向城池跑來。

有百姓皺眉道:“難道是放假回家?”訓練一條蟲,回家一條龍,人皆如此。

有百姓笑道:“管他們呢,與老子有何幹系?”

一聲悠長的號角聲在那些奔逃的士卒的背後響起,那些士卒更加拼命奔逃了。

下一刻,一支騎兵出現在那些奔逃的士卒的後方。

一群襄平的百姓笑道:“騎兵也要回家的。”“兩條腿怎麽跑得過四條腿?”

更有襄平百姓大聲叫著:“加油!家裏等你吃飯呢!”

騎兵飛快地追上了那些奔逃的士卒。

有百姓搖頭道:“若是騎兵踩到了其餘士卒怎麽辦?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亂來。”

有百姓淡淡地道:“騎兵金貴,步兵便宜,踩死了又怎麽樣?”

一個騎兵飛快靠近一個瘋狂奔跑的士卒。

那瘋狂奔跑的士卒嘴裏喘著粗氣,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,兩只腳像風車般旋轉。

一群百姓大聲叫道:“加油!加油!”

眾目睽睽下,那騎兵悠悠地舉起了彎刀。

一群百姓一怔,怎麽回事?

下一秒,那騎兵猛然揮刀,一刀光亮劃過那拼命奔逃的士卒。

只見那士卒的人頭陡然高高飛起,脖頸處鮮血狂噴,而那無頭的屍體竟然繼續向前狂奔,不論是奮力擺動的手還是車輪般的腳,依然與活著的時候毫無二致。

無數襄平百姓猛然爆發出最激烈的慘叫聲:“啊啊啊啊!”

數息後,那無頭的屍體終於倒在了地上,而手腳依然在不停的抽搐。

有襄平百姓淒厲大叫:“為什麽?為什麽?”

有襄平百姓大聲咆哮:“殺人了!殺人了!快報官!”

更多的襄平百姓只是站在原地慘叫,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。

某個襄平百姓猛然反應過來,大叫:“是黃國人!黃國人殺過來了!快逃!”

其餘襄平百姓如夢初醒,瘋狂地向城內逃去。

有襄平百姓大聲叫道:“快關城門!快關城門!”

可是守門的士卒被裹挾在逃跑的百姓中,早已去得遠了。

那襄平百姓看了一眼孤零零的城門,以及遠處越來越近的騎兵,轉身就逃。

黃瑛都一馬當先殺入了城內,就在疾馳的馬背上大聲下令:“來人,去奪取其他城門!”

“來人,去奪取糧倉!”

“來人,與我去縣衙!”

千餘騎大聲應著,不斷地在街上分散。

有騎兵猛然勒馬,彎刀指著一個躲避不及的襄平百姓,厲聲問道:“糧倉在哪裏?”

那襄平百姓驚恐地指了一個方向。

那騎兵大聲叫著:“糧倉在南!”百餘騎呼嘯而去,留下那尿濕了褲子的襄平百姓。

黃瑛都沿著大路一直向前,很快就找到了縣衙。

縣衙分明已經得到了消息,大門緊閉,有人在縣衙內大聲叫著:“擋住了!擋住了!”

黃瑛都猛然從馬背上躍起,一腳踢在縣衙的大門之上。

“嘭!”沈重的大門劇烈搖晃,縣衙內無數人大聲尖叫。

又是數個騎兵一齊躍起踢門。

“嘭!”巨大的聲響中,大門轟然倒下。

門後有人被壓倒在門板下慘叫,有人尖叫著逃走。

黃瑛都帶著騎兵進了縣衙,厲聲道:“全部殺了!”

騎兵們厲聲應著:“殺!”

黃瑛都隨手殺了一個官吏,腦海中已經在飛快盤算後續。

刀琰肯定還沒有回到襄平城,不然她們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屠戮了襄平城外的軍營,又奪取了襄平城。

她是不是可以在這裏設個埋伏,等待刀琰自投羅網?

黃瑛都眼中閃著光,說什麽都要賭一下。

她厲聲道:“來人,傳令!”

“立刻帶人清洗官道上的屍體和血跡。”

“分五百騎入襄平營寨。”

“所有襄平人盡數躲在房屋中不得出來,若有違反,殺無赦!”

黃瑛都環顧襄平城,不曾看到濃煙滾滾,也不曾看到城門上有血跡,一定能夠騙過刀琰的。

騎兵副將大聲應著,然後扯了黃瑛都低聲道:“將軍,可能性不大……”

黃瑛都惡狠狠瞪副將,黃某如此精妙的計劃怎麽可能失敗?

副將苦笑:“襄平城外的五千士卒多有逃遁的,難道沒人去向刀琰或者附近的城池匯報?”

黃瑛都張大了嘴,半晌,罵道:“王八蛋啊!”

她臉色鐵青,翻出地圖,問道:“刀琰若是得知襄平城陷落,會去哪裏?”

副將小心翼翼地道:“刀琰可以向東回尉那巖城,也可以向南去樂浪郡和原百濟地區。”

唯一確定的刀琰不會向北自陷包圍圈,其餘的選擇實在是太多了。

黃瑛都看著東面和南面幾乎都是山林,腸子都青了,若是被刀琰躲進了山中,這仗還怎麽打?

她握緊了彎刀,恨不得地圖砍成兩截,許久,才厲聲道:“向南!去堵住了刀琰去百濟和辰韓的道路。”

尉那巖城和百濟都是山區,但是百濟的背後是更多的山區,兩害相權取其輕,無論如何不能讓刀琰得到更大的活動空間。

副將苦笑,他其實覺得刀琰去尉那巖城的可能更大。

黃瑛都大聲道:“若是刀琰去了尉那巖城,陛下自然會派遣大軍圍剿,三個月能勝。”

“若是刀琰去了百濟,一年能勝嗎?”

“為了朝廷計,我軍必須切斷了去百濟的道路!”

“來人,通報陛下我軍去路,留下百餘人t守住襄平城糧倉,征發襄平百姓從軍,抵擋潰兵,堅守城池,等待陛下大軍,其餘人跟本將軍南下取樂浪郡增地縣!”

黃瑛都惡狠狠笑,不論是從尉那巖城還是從襄平縣去樂浪郡,必須過樂浪郡增地縣,只要守住了增地縣,刀琰最好的結果就是被困在原高句麗的山區之中。

副將點頭,留下百餘人想要守住襄平自然是不可能的,但若是守不住,一把火燒了襄平的糧倉,這襄平哪怕失去了也無妨。

……

襄平城外的官道邊的樹林中,刀琰冷冷地看著黃瑛都率領千餘騎兵殺入了襄平城,輕輕地道:“不是胡輕侯,這個女人是誰?”

她笑了:“是了,是黃瑛都啊。”

胡輕侯麾下幾個女將,刀琰唯一沒有見過的就是黃瑛都了。

太史慈低聲道:“陛下,我們是進攻,還是繞過襄平?”

刀琰的運氣不好,比黃瑛都慢了一點點到達襄平城,此刻襄平城已經陷落,她只能躲在官道邊的樹林中遠遠張望。

刀琰看著官道上的屍體,此刻進攻黃國騎兵其實還是有勝算的。

一來她人多,有三四千人,黃國騎兵人少,在襄陽城內巷戰又不容易發揮戰馬的優勢;

二來這襄平城是憲國的城池,身為憲國皇帝登高一呼,必然無數人響應,分分鐘讓黃國騎兵陷入人海戰術之中。

太史慈與幾個將領看著沈默的刀琰,只覺此刻不論是繞過還是進攻都是不錯的選擇。

半晌,刀琰笑了:“我們既不進攻,也不繞過襄平。”

她看著愕然的眾人,一字一句地道:“我們就在這裏等!”

丁穎早知如此,刀琰的布置盡數都在襄平城,怎麽可能輕易放棄襄平?

她輕輕地道:“是個好主意。”

“啪嘰!”一個憲國士卒毫無征兆地倒在了地上。

附近的憲國士卒平靜地看著,毫無動靜。

許久,才有人伸手去觸碰那倒下的士卒的鼻息和額頭,揮手道:“來人,將他擡走,扔到更遠處。”

周圍的憲國士卒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那個被擡走的士卒,這類情況在遼河東岸戰敗以來遇到了多次了,無非是渾身發燒,而後意識迷糊,堅持不住,倒斃路邊。

管寧微微向一邊退了一步,距離那倒下的士卒更遠。

他不懂戰略戰術,但是刀琰此刻沒有繞過襄平縣向山區前進的決定,他是一萬分支持的。

“陛下英明。”管寧真心無比。此刻大軍中至少有半數人有不同程度的發熱,誰知道能夠在山區中行走多遠?留在這裏等待機會才是最佳選擇。

半日後,刀琰看著黃瑛都帶領數百騎出城向南而去,而城內留下的黃國騎兵只有區區百餘騎,她忍不住大笑:“天意!天意!”

刀琰歡暢的笑容漸漸猙獰:“朕要在這裏擊殺胡輕侯!”

……

遼東東岸,黃沙坨,黃國營地。

一個士卒慢悠悠走向餘曉林,道:“餘郎中,我好像堅持不住了……”

餘曉林瞬間就到了那個士卒身邊,伸手摸在了他的額頭,轉頭大聲道:“來人,拿湯藥來!”

一碗滾燙的湯藥被餘曉林灌入了那個士卒的嘴中,柔聲道:“放心,這藥專治發寒發熱,三服藥必好!”

那個士卒迷迷糊糊地咧嘴笑:“是,我知道……”

餘曉林招呼其他人攙扶著那發燒的士卒去了營寨內,急急忙忙又給其他士卒看病。

他嘴裏嘟囔著:“老子要是再信姜湯驅寒,老子就是狗!”

營地內所有將士都在大戰結束後喝過姜湯,而且還不止一碗。

黃國大軍遠征極寒之地,怎麽可能沒有準備驅寒的藥物?這便宜的生姜有耐儲存的生姜是準備無數。

反正是火車運輸,不費力,自然是需要什麽就運什麽,絲毫不用考慮牛馬的運力。

只是哪怕喝了好幾碗姜湯,在雨中作戰的士卒中依然無數人發寒發燒了。

每日因為發燒而意識模糊、視線不清、暈倒在地的士卒不計其數,原本就受傷的士卒更是個個發燒,餘曉林都分不清是因為寒冷引起的,還是因為“傷口發炎”。

“傷口發炎”這個詞語是胡輕侯“發明”的,可是胡輕侯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。

餘曉林唯有將所有發燒的士卒盡數按照“寒病”處理。

他處理“寒病”倒是拿手,可惜藥物不怎麽齊全。

餘曉林望著傷兵營內到處都是躺著的士卒,心中惶恐,大聲叫道:“還有多少藥材?新的藥材什麽時候到?”

中軍帳內,胡輕侯臉色鐵青,大戰之後幸存的兩萬七千人中至少有兩萬人病倒了。

“果然病魔才是無敵的。”她惡狠狠地道。

劉曄卷著厚厚的棉襖,哪怕此刻陽光普照,他依然覺得渾身發冷,他慢慢地道:“陛下……陛……陛……”

胡輕侯一把搶過一碗湯藥,灌入了劉曄的嘴中,大聲道:“所有受傷的士卒必須盡快運回冀州,老劉你也跟著回去。”

她大大咧咧地揮手道:“老劉,你此刻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,不用擔心沒了你,仗就打輸了。”

劉曄盯著胡輕侯,吃吃地笑:“陛下真是會安慰人啊。”

胡輕侯瞅瞅劉曄,認真叮囑其餘人道:“立刻送老劉過河,文人的身體可比不得我們這些粗人。”

“葵吹雪,你也回去。”

葵吹雪摸摸額頭,好像不是很燙,但看看劉曄的模樣,她嘆了口氣,道:“好,我也回去。”

遼河邊,一個個傷兵被送到了船上,有傷兵嘴裏罵罵咧咧的:“老子真是倒黴,就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,竟然發燒了!要不是下雨,老子至於這麽廢物嗎?”

陸易斯呵斥道:“閉嘴!少說話,多休息。”飛快地檢查其餘傷兵,都已經熬到了如今,萬萬不能在回到冀州得到更好的治療前倒下了。

她偶爾轉頭,視線所及都是等待渡河的傷兵。

陸易斯輕輕嘆氣:“必須有更好的藥物。”

一邊,妘鶴叮囑著幾個將領,道:“其餘東西都不急,傷寒藥材必須盡快運過來。”

幾個將領點頭,看到一群生龍活虎打敗了三十萬敵人,卻因為一場雨就昏迷不醒的袍澤,是個人就知道輕重。

妘鶴帶著十餘騎向北巡邏,數裏地後,不時可以看到地上有倒斃的憲國士卒的屍體,更有不少憲國士卒身上沒有外傷,多半是凍死病死的。

妘鶴輕輕嘆氣,黃沙坨北面的憲國士卒的屍體算是少的了,黃沙坨以東漫山遍野都是倒斃的憲國士卒的屍體。

聽趙恒說,某個樹林中至少有上千個憲國士卒倒斃,幾乎全部是因為發燒昏迷,然後在寒夜中凍死的。

妘鶴望著頭頂的太陽,真心覺得這一次出戰太過僥幸。

遼河以西,陸驚塵和朱靈望著不斷靠近的船只,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。

完美的作戰計劃徹底失敗的原因竟然是大雨,而大雨更造成了三萬大軍只有七千人可以繼續作戰,“天時不如地利”一定寫錯了,唯有“天時”才是不可戰勝的。

船只靠岸,朱靈一邊指揮著士卒照顧傷兵,一邊對陸驚塵道:“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殺了刀琰,但是,作戰不可魯莽,這回遼東與中原有太大的差別了。”

陸驚塵重重點頭,她奉命帶三千士卒去支援胡輕侯。

她認真地道:“朱將軍,末將知道輕重的。”

朱靈嚴肅地道:“誰要你知道輕重了?我是要你知道生死!”

遼東屬國。

張合看著報告,那一支憲國的騎兵已經被逐出了遼河以西。

雖然對於只是“逐出”,張合很不滿意,但是看到不斷有傷員送來,等待火車運輸回去,張合又一萬分的慶幸。

若是那支該死的憲國的騎兵依然在遼河以西,這些傷員會不會盡數被殺了?

張合看著天空,破口大罵:“這該死的遼東啊!”再也不想在寒冷的地方作戰了,簡直是賭命。

“藥材!命令冀州和幽州集中全部藥材送過來!”

張合對此刻溫暖的氣溫毫不信任,誰知道會不會忽然一夜寒流,大軍再次七八成的士卒傷寒昏迷?手中有藥,心中不慌!

……

半個月後,胡輕侯率領五千士卒終於緩緩到達襄平縣。t

襄平縣城門大開,無數人遠處襄平縣十餘裏,跪在地上大聲叫嚷:“陛下萬歲,萬歲,萬萬歲!”

人群中,柳毅望著數裏外的大軍,死死盯著龍旗。

他低聲道:“都準備好了,千萬不要露出破綻。”

身邊假裝百姓的憲國士卒大聲叫著:“陛下萬歲,萬歲,萬萬歲!”然後悄悄點頭。

柳毅嘴裏大聲叫嚷著萬歲,仔細看附近的憲國士卒,沒有看出一絲破綻。

憲國士卒本來就是遼東百姓,口音、長相都沒有任何問題,混在一群遼東百姓之中,如何能夠分得出來?

他看著胡輕侯的斥候飛快從官道上疾馳而過,心中發笑。

襄平城內同樣毫無破綻,因為刀琰既沒有殺了留守襄平糧倉的百餘黃國騎兵,也沒有在城內埋伏大軍,斥候又能看出什麽?

柳毅微笑著看著官道遠處的龍旗緩緩靠近,心中殺氣縱橫。

十幾個穿著平民衣衫,手裏拿著長矛的襄平百姓維持著治安,從柳毅身邊走過,不露聲色地看了柳毅一眼。

柳毅心中忍不住大笑。

襄平雖小,幾萬人還是有的,百餘黃國騎兵堅守糧倉綽綽有餘,但想要控制幾萬人的城池力有未逮。

所以,那被黃國騎兵征召從軍抵抗刀琰潰軍的“襄平百姓”盡數都是刀琰的士卒。

柳毅控制不住,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,但是無妨,迎接黃國皇帝陛下自然是要笑的,這官道邊的數萬百姓誰不曾在笑?

柳毅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,沒有找到刀琰。

他此刻其實有些真心佩服刀琰。

明明襄平失守,換成其他人只會武力奪回襄平,或者悄悄繞過襄平去其餘城池,而刀琰硬生生猜到了黃瑛都的謀算,不動聲色地將憲國士卒盡數混入了襄平城內,奪回了襄平的控制權。

襄平城內響起了號角聲。

柳毅雖然聽不懂,但是料想是斥候表示安全的意思。

他笑得更加燦爛了。

此刻,拿著長矛刀劍維持治安的一千“襄平士卒”的八成都是刀琰的憲國士卒。

若是胡輕侯走近,又會如何?

人群中,太史慈悄悄提醒跪在他身前的一個士卒:“左邊露出來了。”

那士卒急忙輕輕扯動衣衫,遮蓋住了弓箭。

太史慈望向遠處的胡輕侯的大軍,心中微微有些遺憾,身為天下有數的猛將,為何不能在陣戰中光明正大的擊殺胡輕侯,而只能像個猥瑣的刺客?

太史慈緩緩擡頭看天空,想到那三十萬大軍或被殺,或凍死病死,道路邊滿目屍體,心中的憤怒就不可抑制。

若是胡輕侯老老實實打仗,不裝神弄鬼,憲國大軍怎麽可能輸?

既然胡輕侯不老老實實打仗,盡使一些歪門邪道的手段,那麽能怪他埋伏和刺殺嗎?

大家彼此彼此而已。

城內,數騎斥候帶著十餘騎黃瑛都的騎兵向胡輕侯的方向而去。

襄平縣城的城墻上,刀琰冷冷看著遠處的胡輕侯的龍旗,心中平靜如水。

早就說胡輕侯缺乏計謀,不懂大局,身為皇帝怎麽可以禦駕親征呢?

今日死在她的手中,想必胡輕侯會服氣的。

刀琰眼中閃過一道精光,無聲地道:“胡輕侯,朕會將你的腦袋傳送黃國各地,讓你最後看一眼黃國天下,看一下你心疼的妹妹,你在泉下有知,不用謝朕。”

數裏外,胡輕侯的大軍停留在原地。

斥候帶著黃瑛都留下的騎兵拜見了胡輕侯,說了城中的情況。

“……連日有四五千憲國敗軍陸續到達襄平……疲憊不堪,多有發燒……盡數拿下,關在城外營寨之內……”

胡輕侯緩緩點頭,問道:“可曾發現了刀琰的蹤跡?”

黃瑛都部騎兵搖頭,道:“不曾,不但不曾發現了刀琰,其餘憲國大將一個不曾發現。”

胡輕侯皺眉,這太不合理了。

趙恒道:“老大,很不對頭!”

黃沙坨大敗之後,刀琰只有三條路。

第一條路是向北,那裏是玄菟郡,再往北就是草原,而玄菟郡以北的草原就在胡輕侯控制中,韓華正率領胡人趕來。

刀琰若是向北去玄菟郡就是自尋死路,她不可能如此不理智。

第二條路是向東,高句麗的連綿群山和刀琰的都城尉那巖城都在那裏。

第三條路是向南,樂浪郡、百濟、辰韓都在南邊,刀琰到了南邊後有廣闊的世界可以與胡輕侯纏鬥。

除了向北的死路,向東和向南都要經過襄平城。

繞過襄平城從城外悄悄溜走並不難,但是在四五千憲國潰兵自投羅網之下,一個憲國大將都不曾抓住,那明顯就不對頭了。

胡輕侯望著遠處的襄平城,隔著數裏都能聽到襄平城百姓大聲地歡呼。

……

太史慈望著遠處的龍旗,心中漸漸不耐煩,為何胡輕侯還不曾前進?

是襄平城的百姓三呼萬歲不夠真誠和大聲嗎?

是襄平城太小,胡輕侯架子大,不願意進駐襄平城嗎?

還是……襄平城露出了什麽破綻嗎?

太史慈努力控制情緒,轉頭看四周埋伏的士卒,沒看到他們有什麽焦躁,心中忍不住苦笑,他竟然還不如一群士卒沈穩?

太史慈悄悄轉頭看襄平城墻。

他知道刀琰偽裝成士卒就在城墻上站著,但是距離太遠了,他只能隱約看清城墻,想要看清人那是不可能的。

他輕輕嘆氣,真的能夠順利殺了胡輕侯,然後稱霸天下嗎?

忽然,數萬襄平百姓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。

太史慈急忙回頭,卻見遠處的大軍開始前進。

他的心怦怦跳著,死死地盯著龍旗,龍旗也緩緩地向著襄平城移動了。

太史慈緩緩深呼吸,成敗在此一舉。

官道邊的樹林深處,張煌言輕輕撫摸戰馬的背脊,戰馬低聲呼嚕,慢騰騰的吃著草。

這裏距離官道很遠,又有密林遮掩,張煌言完全看不到官道上的動靜,更看不到胡輕侯。

唯有那數萬襄平城百姓的歡呼聲在寧靜的樹林中隱約可聞。

張煌言微笑轉頭看身邊的數百“曳落河”鐵騎,道:“今日是我等雪恥之戰!”

數百“曳落河”鐵騎重重點頭,好些人身上沒有鐵甲,但身上的那股強大的氣勢卻更加濃郁了。

張煌言握緊了手中的長劍,她沒有長矛,沒有鐵骨朵,沒有(弩)矢,唯有一把長劍。

但是這足夠了。

她微笑著看著地上準備的未曾點燃的火把。

不管胡輕侯身穿鎧甲、紙甲還是板甲,這長劍,這火把,都足夠將胡輕侯送入地獄。

……

號角聲中,五千大軍緩緩前進。

道路邊到處都是襄平百姓熱切地歡呼聲:“陛下萬歲,萬歲,萬萬歲!”

人群中,太史慈大聲呼喊:“陛下萬歲,萬歲,萬萬歲!”

一個個士卒經過他的身邊,絲毫不曾發現太史慈衣衫中隱藏的弓箭。

忽然,前方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再次響了一倍。

太史慈緩緩凝聚全身的力量,胡輕侯就在幾十丈外。

人群中,柳毅的心怦怦跳,刺殺皇帝啊,這是何等的大事?成與不成,他都將被記錄歷史!

柳毅看著威風凜凜的大軍從眼前經過,心中微微恍惚,彼可取而代之!

龍旗之下,胡輕侯騎在戰馬之上,傲然環顧四周。

一眼望去,每一二十步就有一個白發老者端著盤子舉過頭頂,簞食壺漿,以迎王師。

胡輕侯微笑著對趙恒道:“襄平城為何不見青壯,卻有這麽多的老漢?這刀琰是不是將襄平城內的年輕人盡數征入軍中了?”

趙恒道:“遼東不過幾百萬人,刀琰竟然強行征集了六十萬大軍,自然是所有青壯男女盡數被征入了軍中了。”

胡輕侯大笑:“這豈不是說,遼東所有百姓對窮兵黷武的刀琰恨之入骨了?”

她大笑著環顧四周:“朕果然是王師啊!”

原本規規矩矩跪在地上的襄平百姓起了騷動,歡呼著站起來向胡輕侯靠近:“陛下!陛下!陛下!”

數百襄平城士卒急急忙忙趕到,橫過長矛驅趕阻攔百姓們:“跪下!跪下!”

胡輕侯微笑著看著激動的百姓們,大聲道:“老鄉們,吾胡漢三又打回來了!”

笑聲中,一聲尖銳的哨聲從人群中響起。

數百襄平城士卒猛然轉身沖向胡輕侯t!

人群中,太史慈猛然站起,翻手從衣衫下取出了弓箭,厲聲道:“胡輕侯,東萊太史慈在此!”

同一時間,柳毅猛然拔劍,奮力沖向胡輕侯。

另一個角落,一個大力士深呼吸,隨手從身後撿起一塊巨石,高舉過頭頂,奮力砸向胡輕侯。

遠處,襄平城墻上,刀琰握緊了拳頭,是不是已經動手了?胡輕侯死了沒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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